20、法租界的伤科诊所
因为下雨,路才滑;因为路滑,才有人摔倒。
于是,有人敲着伤科诊所的门。
诊所很小,小的每次只能看一个病人,因此,也只有一个医生。除非,一大早就有病人,否则,诊所的门,总是关着的。
开诊所的,除非有急事,一般是不关门的。但法租界里的这家伤科诊所经常关门,却又不是有什么急事。
诊所的医生,操江石州口音,是个女的。看样子年纪很轻,还没嫁人,因此,也就不可能经常有什么急事。
但她经常没事的时候,就把诊所大门关着。然后,一个人跑到二楼,坐在自己的床上,望着头顶上的阁楼想心思。
阁楼很小。
小的连她自己上去后,都得趴着。
每天,除了给病人治病外,剩下的时间,她都是这样傻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阁楼。
难道阁楼里有什么秘密?
一部电台。
一部最新式美国产的电台,放在阁楼上一年多了。
一年多来,她总是盯着那部电台想着心思。
其实,那部电台在她眼里一文不值。
主要是因为那部电台的主人,把电台托付给了她,所以,她就天天守着。
尽管,电台的主人已经死了,但冥冥之中,她总觉得在某一天清晨或者旁晚,会有人突然出现,用那部电台干他应该干的事。
电台的主人叫上官雄。
至于将来来取电台的人是谁,她就不得而知了。
所以,她就一直这么守着。
诊所经常关门总不是什么好事,也引起外人的非议,有的说吴大夫恋爱了;有的说她是双面人,白天开诊所,晚上做妓女;有的人干脆说,她或许就是混进租界的日本特务。
“嘭嘭嘭——”
诊所的门被一直敲着,看来,门口的病人一定伤的不轻。
吴起燕从二楼下来,打开门一看,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门口。看上去,虽然撑着把破雨伞,裤子的下半段都湿透了,但却不像有伤的人。
“有事吗?”她问了一句。
来人没有说话,先是把伞收起,然后进了诊所里面:“我不是看病的。”
吴起燕随手把门推上:“不看病,你那么没完没了地敲门干什么?”
“我是向你打听一件事。”
“花点钱。”
“多少?”
“给门口的那些‘包打听’,没什么事他们不知道的。”
来人笑道:“吴大夫是下驱客令了?”
“来诊所的只有病人。”
“那日本人呢,他们来过吗?”
“除非病人自己说,我没问过,比如你,是不是日本人我不知道,也与我没关系。”
“那在我之前,有没有象我一样,来向你打听另外一个人的人?”
吴起燕望着他:“你的话,怎么让人听起来很费劲?”
“噢,”来人笑道:“是这样的,我来呢,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,不过,我估计或许会有人在我之前向你打听过,所以,我想问一下。”
“你打听谁我都不知道,又怎么知道有没有人打听过呢?”
“上官雄。”
吴起燕一愣,自己等了一年,虽然明知道等不来上官雄,却也没想到竟然会等到一个向自己打听他的人。
“他死了。”
“我知道,他一年前就死在了江石州。”
“知道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?”
“那有没有人向你打听过他呢?”
“你是第一个。”
“老朱你还记得吧?”
吴起燕一听他提起老朱,一脸不高兴地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:“竟然你问了,就证明你已经知道我还记得,只不过,记得他,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高兴的事。”
来人点头道:“不错,没想到他是个**。不过,组织上已经调查清楚了,他是他,你是你,他是**,并不等于你也有问题。”
吴起燕盯着他:“你是**?”
来人点了点头。
“我好像与你们**没关系呀?”
来人坐到她对面:“我知道,你是老朱利用自己身份还没暴露之前,以我们组织的名义发展你为基本群众的,通过我们的了解,你为我们党做了大量工作,这证明你还是信仰共产主义的。所以,我这次来,是想和你谈谈。”
“你是谁?”
“老孙。”原来,来人是新四军独立游击支队武汉特别支部的**孙建章:“同志们都这么叫我,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。”
“哼,”吴起燕冷笑道:“你们**是不是经常看《西游记》呀?”
孙建章望着她:“我没明白吴大夫的意思?”
“一个老朱,一个老孙,下次你们一定会派一个老沙来的。可惜,我不是唐玄奘。”
“呵呵,没想到吴大夫这么幽默。”
吴起燕站起身来:“你可以走了,这次,绝不是什么幽默。”
孙建章心里清楚,吴起燕的工作没有个三次四次地登门拜访是做不好的,看到她冷若冰霜的样子,他只好站起身来,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:“既然吴大夫有事,那我下次再来。”
“没事。”她可是一点面子不给:“我见过三个**,一个叫张必克,见完他就死了;一个叫老朱,他自己承认自己是个**;一个叫上官雄,你们说他是**。下次你如果真的要来,至少要向我证明两件事:一,你还活着;二,你不是**!”